Elle2.0

我流瓷

我流苏

中苏6

 

苏其实一直看不透瓷的感情。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确定两人是处于热恋之中，他几乎能从瓷漂亮的眼睛里看到对自己的直白的爱意。他们在向日葵花田里唱歌，在白桦林中舞蹈——但他现在回想起来，又不确定这爱意是不是真的。

 

“您给我听清楚。”瓷站在他面前，冷淡的说道，“我为什么会跟随您？我不是迷恋您的光辉，不是盲从于您的强大，不是为了成为您的学生而成为您的学生，而是因为您让我看到了真理，让我看到了拯救自己和我的人类的方法。”

 

“但您要明白，您把真理带给了我，那么我也有解释它的权力，您无权对我的意志进行干涉。”瓷的语气如初见时一般礼貌而克制，但他的话丝毫不客气，就像是在发出什么最后通牒。

 

“你别以为我会一直容忍你，你真的认为你和我可以平起平坐吗？”苏从来不会控制自己的怒火，也不会去思考话语是否伤人，他只是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他看着瓷，就好像以往的一切都是假的一样，跳舞是假的，唱歌是假的——爱也是假的，瓷的眼里只有冷意——甚至是敌意，苏看不到一丝过往的爱意。

 

太快了。

 

苏想到。

 

他从没天真到觉得两人感情能维持多久，但是这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让苏甚至会认为之前的爱情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只是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这让他无法容忍。

 

“不，我知道我的缺陷之处，也清楚现在我的情况，我的实力不如您，我不会避讳这一点，苏联——事实上，平等这种话一直都是您在说，我们都知道您的言不由衷。”瓷冷冰冰的说道，“但我想您也知道，我从不屈居人下，也绝不会允许有人干涉我。”他的目光已经完全变成了看敌人一般的眼神，苏简直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掏出刀子。

 

“你真的有过理想吗？！你一直都是只考虑你自己而已！我帮助你，你却连我的话都不肯听！你在利用我！！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们的理想，我要撤出我的援助，瓷。”苏觉得自己的怒火已经要烧掉自己的理智，与之相伴的，是仿佛被欺骗一般的耻辱，他简直不想要再看见瓷的这张脸。

 

“理想？”瓷凉凉的一笑，似乎苏的怒火和报复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哦，我亲爱的老师、我的老大哥，我想您现在没有资格和我提这个词，苏联，不，苏修。”

 

在那一瞬间，苏的理智绷断了，他掏出了手枪。

 

……

 

瓷反思自己。

 

他陷入了及其罕见的暴怒情绪之中，几乎无法去思考就做出了行动，太过冲动了，他很多年没有发如此大的火了。

 

他想他本该更加游刃有余一点。

 

但即便现在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言行有点不够理智，回想起那时的场景，瓷还是忍不住怒火中烧，没有人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挚爱、知己、同志走上歧途还会从容的考虑得失，即便是以冷静自诩的瓷也是一样。

 

没错，瓷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感情，他非常清楚，苏就是他五千年来遇到的奇迹，是他的挚爱、是他的知己、是他的同志、是他的前驱，但他没有必要把这些可能苏自己都不明白的厚重感情挂在嘴边，甚至他知道苏可能都不会相信。

 

他们这样的存在，理应不会爱除了自己的人民以外的存在才对，当然这个对瓷来说犹如真理一般的事情他年轻的老师似乎并不明白，但苏如果不是这样热情而又赤诚得像一个人类，瓷也不会大脑发热，陷入狂热的爱情之中。

 

但当然，当然，苏不管有多么热烈的一颗心脏，他也并非是真的人类，他几乎有着瓷可以说得上来的一切缺点，他的性格和他的祖先也一脉相承，事实上这一点在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一点端倪。

 

但那又如何呢？他的光辉、他的优点、他赤诚的爱和理想更是瓷迄今为止见到的人类史中的绝无仅有，倘若以整个人类史的尺度来看，那些缺点都不重要了，他是多么美丽、多么耀眼的存在啊。

 

瓷无法阻止自己对对方汹涌而出的爱意，他也并不想阻止。

 

爱情不会阻碍他的脚步，理想也无法掩盖现实，瓷分得清，他什么都能分得清。

 

和拯救自己的人民比起来，就算是五千多年以来唯一一次交出心脏般的爱情也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但尽管如此，当瓷看到理想在对方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无可逆转的滑入深渊，而自己甚至没有一点点拉住他的可能性，才会如此的暴怒，几乎丧失掉引以为傲的理智。

 

这是一个错误。

 

或许说我在错误的时间遇见了正确的人。

 

瓷想到。

 

这是我平生最为落魄的时刻，让我无法用武力去撼动他的偏执，甚至无法理所当然的平视他的眼睛。

 

但若不是在这个时间，我或许又不会对他产生这样的情感。

 

我只能在错误的时间才能去认识他。

 

所以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唯有我选择付出的爱情是正确的。

 

瓷摸了摸自己流血破损的耳朵，冷静的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

 

我割伤了他的手，他一定气得发疯。

 

瓷想到。

 

我必须让他冷静下来。

 

胸中的怒气停不下来的向上翻涌着。

 

……

 

“哦，可怜的沙皇一家。”阿美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泪，“怎么下得去手呢？哦，阶级，什么是阶级？都是谎言罢了，我只知道她们都是些年轻无辜漂亮的女孩子，那么美丽、那么弱小，却被粗鲁蛮横的杀死了，这根本就是无可辩驳的恶行！什么样的恶魔会对年幼的女孩子下手呢？谎言，都是谎言，争夺权力的谎言，你的每句话都是谎言，你是在不义和背叛之中诞生的。”

 

“是啊。”“是啊。”周遭传来了窃窃私语。

 

“可怜，可怜，你看到了吗？那些大型设施又有哪些给你的子民带来了幸福的生活？我的上帝啊，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的子民都要排队买面包！你只是为了让你自己看上去很了不起罢了，你的人类们多可怜啊，他们没有自由，无法说出自己的想法，就像机器一样被操纵着，也完全没有幸福——你看到他们看向我的、羡慕的眼神了吗？他们原本会像我的人类那么幸福！而这是你的错误。”阿美继续说道，他的表情充满了悲悯，就像教堂里挂着的画像一样。

 

“是啊，真可怜。”“没有自由，真不幸。”周遭的窃窃私语的声音变得大了一些。

 

“你看看你，你伤害了你的盟友，违背了你的承诺，你在四处伤害，就连瓷都离你而去！我原本以为你们的感情牢不可破——噗，咳咳，你是生于不义的恶魔，也必将死于耻辱，你的诞生就是错误，你恶魔般愚蠢的理念害苦了你的人类，我不由得为了那片土地的人类而痛心，可怜，真可怜，如此的贫穷凄苦，如果在这里的不是你，他们会像我的人类们一样生活在天堂之中。”阿美沉重的叹息，他忧心忡忡，好像下一秒就要为了人类的悲苦而流下眼泪。

 

“可怜的人类们。”“不幸的人类们，他们本该更加富庶幸福。”已经不再是窃窃私语了，而是围绕在耳边响亮的声音。

 

是这样吗？

 

苏茫然的看向四周。

 

您生于对全人类赤诚的爱意。

 

曾经有人这么和他说过，他也一直是这么相信的。

 

“如果你非得要这么欺骗自己的话。”阿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嘲讽的看着苏，“所以呢？爱有钱重要吗？人人都爱钱，你却觉得钱是不好的，资本是邪恶的？你满口爱着人类，可是你的子民什么都没有，所以这样的爱一分钱都不值！如果你真的如同你宣称的那样爱着人类，那你就让他们自由的选择吧！”

 

“自由！”“自由！”“自由！”呼喊声在脑海里回荡着，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要敲开他的大脑。

 

苏的头痛得厉害，他看向他的阵营中其他的国家，那些意识体传来的目光中隐晦着带着一丝恐惧，他四下张望，却并没有看到瓷的影子。

 

哦，瓷好像去阿美那边了。

 

苏有些迟钝的想到。

 

……

 

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瓷想到。

 

太过炙热的恋爱是不正常的，他应该退回到最初的时候。

 

瓷动心是在很早以前，甚至可以追溯到苏还是一个概念的时候，他从孩子们给他的报纸上看到了那片地方的人民为了崇高伟大的理想聚集在一起，他看到了由炙热的爱所汇集而成的那颗红星的时候，他便知道了他已经陷入到了爱情之中。

 

但那并不重要，甚至可以说不值一提，他的孩子们在找各种方法拯救他，为此他们甚至大打出手，互相谩骂争吵，只是为了证明自身的正确性。

 

瓷看着他的孩子们争吵，一时间甚至有二百多条道路出现在他的面前，每一条道路都崎岖蜿蜒，时时刻刻都有崩塌的危险，每一条道路都有他的孩子们摸着黑拉着荆棘向前探索着，每一条道路都有无数的孩子前仆后继的为他牺牲。

 

每一个瞬间都有无数的孩子死在崩塌的道路之上。

 

对不起，亲爱的孩子们，请为我牺牲。

 

瓷第一次见到苏的时候，苏送了一些援助过来，并将这些援助交给了被他看好的一条还算平坦的道路的孩子们的手中，然后苏犹豫了一下，将他规划好的道路写成了小册子交到瓷的手里。

 

“实话说，我并不看好据说走我的那条路的你的人类们。”苏说道，“他们太弱了，而且并不是很听话，我希望你的人类们不要再内斗了，最好按照我的规划来走。”

 

“谢谢您的援助。”瓷礼貌的回应，他把那本小册子扔到了一边，“不过您对我的情况并不了解，所以我也希望您不要对我的选择指指点点。”

 

“但我只看到了你让你的人民不断内斗无意义的死亡。”苏看着瓷冷淡的表情好像很是疑惑不解，他的眉头都扭在了一起，他开口指责到，说出的话也非常难听。

 

“他们不是为了个人权利而争斗，他们是为了拯救我而争斗，我必须选择最正确的那条路。”瓷看向在那条他心中暗暗期待的路上艰难前行的孩子们，“无论我未来选择了哪条路，我都感谢您的帮助。”

 

那之后虽然也有过数次的合作，苏看向他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点微妙的不满。

 

他似乎觉得我并不在乎我的孩子们。

 

瓷想到。

 

正因为我太过在乎，我才必须走最正确的那条路线、用最正确的方法、实施最正确的策略，谁也不能擅自替我决定未来的方向。

 

现在的苏似乎忘记了他们初次相遇时瓷的样子，他向来是不会盲从的存在。

 

在经历过一场轰轰烈烈的热恋和轰轰烈烈的吵架之后，瓷似乎自己都陷入到头脑不清醒的陷阱里去了，他们都需要冷静，需要保持距离。

 

瓷在苏快步向自己跑来的时候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拥抱，只是伸出手，礼貌而克制的说道：“又见面了，苏联。”

 

苏沉默了，他看向瓷，然后伸出手握了一下，回应道：“你好。”

 

不知对方有没有一瞬间同我一样感到刺痛？

 

双方同时想到。

 

……

 

直到死而复生的现在，苏还是看不透瓷的感情。

 

但他至少不会怀疑瓷对自己感情了。

 

瓷的爱情太过内敛和理智，苏怀疑即便是同为东方国家的其他国家在见到那时候瓷对他的态度的时候都看不出来瓷居然是爱着他的。

 

明明在双方热恋的期间，瓷表现出来的和陷入热恋的他也没什么不同，但是一旦有了分歧，瓷收敛的速度快到简直让他怀疑爱究竟存不存在，索性现在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别人指出来的缺点当然要承认并改进，别人突出的优点当然要学习并超越。”瓷叹了口气，“但是全盘否定自己真的太蠢了，老师，真的太蠢了。”

 

“你也在学习阿美的那些东西，我想你也可以叫阿美老师。”苏郁闷的说道，他叹了口气，“你做的很好，比我还要好，但你千万要小心阿美的陷阱。”

 

“和阿美打交道当然要千万小心。”瓷坐到苏的身边，“哦，严格来说，所有的意识体都是我的老师，他们总会有一两点我没有的优点，我乐于向所有的意识体学习，但我只想管您叫老师，这是我对您的爱称。”

 

“达瓦里希，你比以前会说情话多了。”苏笑了起来，“这是和谁学的？”

 

瓷靠近他，“您看起来对我有所误会，我一向很会说情话，老师。”

 

只因为我现在已经不用把对您的爱情和我的现实分开了。